(本报驻香港记者:老冠祥撰文)1943年,金仲华加入中国民主革命同盟。当时日军发动向湘桂发动进攻,桂林告急。于是金仲华一家要“兵分三路”,目的地是逃到当时的陪都重庆。同年年底,金仲华好不容易到了重庆,任美国新闻处译报部主任,常选译《新华日报》言论、消息,翻译了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
1945年,日本战败。金仲华随美国新闻处迁往上海。据金仲华长子金立诚回忆称:“1945年…同年底,美国新闻处迁上海,包了一艘船,运送员工和家属,沿长江直下上海。…爸爸自己乘飞机由重庆直飞上海。到上海后,我们暂住跑马厅路姑爹陈士杰家,爸爸住八仙桥青年会。不久,美国新闻处接收了虹口狄思威路(现溧阳路)一批原为日本侨民住的西班牙式花园洋房,每个员工可有一幢,但爸爸和姑姑只要了一幢,祖母和我们住在一起。”
原外交部长乔冠华在“文革”期间为金仲华写的一份证明说:“金仲华在重庆美国新闻处期间,我和他保持经常来往……他有时送些美国人的动向材料,我们从他那里了解一些美国人情况。”中共领导人周恩来和潘汉年,也几度秘密会见过金仲华,听取他的情况介绍,并和他建立了直接的联系。
1948年,金仲华辞去美国新闻处工作。同年7月,前往香港,接受中共委托,主编新华社香港分社对外英文期刊《东方通讯》。
与金仲华同年「南渡」的内地作家,据侯桂新在《从香港想象中国 ——香港南来作家研究(1937-1949)》论文中统计称:蔡楚生、端木蕻良、黄绳、金伓华、于伶、林林、袁水拍等于 1948 年再度来港。
据金仲华长子金立诚回忆称:“1948年同年底,我和立勤、立敏与祖母离开上海到香港,途经台湾停靠基隆。…我们住在九龙伟晴街,很简陋的一个二楼上,…我在香岛中学插班高中,这是一所有名的“左派”学校,亲共色彩很浓,立勤、立敏也都在香岛上学。
有一天,爸爸外出,恰好有人来访,我开门见一高大男士,自我介绍叫黄绍竑,要见爸爸。后来我才知道黄是桂系军阀元老。”黄绍竑也可能是金仲华要争取的一名对象。
在「国共内战」末期,金仲华的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动员一些滞港的重要政治人物回国参加「新政协会议」。据周大计在《宋庆龄1949年北上参加新政协会议的经过——解读新披露的毛泽东、周恩来相关电报和批语》一文中称:1948年,中国革命在全国的胜利指日可待,中共中央准备召开新政协会议,筹建新政府。中共中央拟邀请宋庆龄由沪北上共商建国大计。1949年1月19日,中央致电在香港的方方、潘汉年、刘晓:“兹发去毛周致宋电,望由梦醒译成英文并附信,派孙夫人最信任而又最可靠的人如金仲华送去,并当面致意。万一金不能去,可否调现在上海与孙夫人联络的人来港面商。”周恩来在审改电稿时加上:“总之,第一必须秘密而且不能冒失。第二必须孙夫人完全同意,不能稍涉勉强。如有危险,宁可不动。”
据《毛泽东的“特别信使”柳无垢》一文称:1949年2月初,著名诗人柳亚子的幼女、时任上海美国领事馆编译员的柳无垢,收到金仲华寄自香港的一封来信,信很短,寥寥几句,大意是:近日将有一位姓王的先生来上海找你,请你帮助他。柳无垢知道,金仲华时任香港《远东通讯》英文版主编(实际上是受中共委托,在主编新华社香港分社对外英文期刊《东方通讯》),他所介绍的王先生很可能是中共方面的人。
1949年3月,金仲华离开香港返回内地。
金仲华长子金立诚回忆称:“1949年春,爸爸不见了,后来知道是“北上”了。”
金之勤在《父亲金仲华的桐乡情结》一文称:新中国成立前夕,父亲跟随陈毅率领的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从此就在上海开展工作,因为兼职多,许多工作是过去不熟悉的。父亲当时在上海市政府任分管文化、卫生、体育的副市长,还兼任上海市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主任、上海市红十字会会长。此外,他还作为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副主席、中华新闻工作者协会副会长,每年有不少时间出访国外,欧洲、拉美、亚洲、非洲都留下他的足迹。1964年2月,父亲率领中国艺术团到法国、瑞士、荷兰、联邦德国、意大利、比利时等国家的20个城市进行了为时6个月的访问演出,取得巨大成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金仲华先后任《新闻日报》、《文汇报》社长、中国新闻社社长(1952年12月-1968年),英文版《中国建设》杂志社社长,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副会长,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等职。历任第一、二、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一至第四届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副部长,上海市副市长(1952年11月-1967年2月)。
在金仲华的倡议下,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开设了英语班、德语班、俄语班,壹定要青年研究人员突破“外语关”。
1958年7月,金仲华与胡愈之、许广平等人,以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代表团身份,赴斯德哥尔摩参加世界裁军和国际合作大会。
金仲华在建国前后与巴金建起深厚的友谊,而金仲华是桐乡人,巴金是嘉兴人,两地是接壤的,可说是同乡。作家徐开垒的《巴金传》中写到:早在1947年前,“巴金与在新闻界工作的夏衍、金仲华、柯灵、唐弢、黄裳等人的友谊是深厚的。”巴金亦曾在文章中回忆:“1951年11月下旬一个夜晚,我和仲华在华沙二届世界保卫和平大会的会场,这一天从早晨六点开会开到午夜,在闭幕之前我们到场外喝一杯咖啡休息,大家都很兴奋,谈到各人的感受和今后的工作,他说:“我们互相帮助,共同前进吧。”然后脚步轻快地回到会场。”1964年,上海市政协在奉命组织学习时,金仲华看望巴金。2005年第10期《平湖文化报》刊文说:“1965年,巴金和夫人陪同原上海市副市长金仲华来平湖时,曾到莫氏庄园馆一游。“
“「文革“开始后,金仲华受迫害。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造反派对金仲华大会轰,小会批,贴出许多大字报,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不学无术的假专家”,说他“反对毛泽东思想”,执行“修正主义办所路线”。特别是上海市革委会主任张春桥对金仲华项目组的报告做了“此人社会关系复杂,务必查清”的批语后,造反派对金仲华的斗争急剧升级。
金仲华没有遵照宋庆龄的嘱咐,将其寄来的信件"阅后烧掉",被"造反派"抄家时抄走。
据陈克江在《上海市副市长金仲华文革中上吊自杀》(载“希望之声”网站)一文称:1968年中国新年刚过,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造反派便冲进金仲华家,不但抄走了他的著作、手稿、资料等,还把数千册中外图书、字画、古物、国际友人的赠品肆意掠走。当造反派发现金仲华长期保存的87封信,正准备装进麻袋时,一向彬彬有礼的金仲华突然大声抗议说:“这些信件绝对不许动!你们不能看,这是重要的历史文献。”造反派根本不理他的茬,将他重重推开,装进麻袋,扬长而去。上海市革委会在写给“中央文革”的《关于金仲华问题的报告》中说:“在金住处抄出金、宋之间往来信件80件(1945年到1967年)。”“这些信件,绝大部分是宋给金的,也有金给宋写信的草稿,几乎全是用英文写的。80封信,分年统计如下:45年2件,46年2件,48年1件,49年2件,50年2件,51年1件,52年17件,53年5件,54年1件,55年2件,56年5件,57年3件,58年4件,59年1件,60年1件,62年7件,63年3件,66年1件,67年13件,无年份13件。”
钱江在《百年金仲华把什么留给今天》(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07-04-20 第07版 ))一文称:3月下旬,有消息说宋庆龄来到了上海,要见金仲华而不能。3月29日,北京来人调查刘思慕情况。有迹象表明,对金仲华的迫害可能导向“国际特务”的结局。4月1日,上海滩有名的造反头领徐景贤找金仲华谈话。金仲华回家后,家人发现他神色大变。
刘丽北在《再见,已是永远——怀念我的舅舅金仲华》一文称:1968年春节后,舅舅不来我家了。后来才知道,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造反派到舅舅家抄家,拿走了宋庆龄、周恩来、黄华等人多年来写给他的八十多封信。宋庆龄习惯用英文写信,造反派不识英文,于是,让胁迫陪去抄家的人看是“哪个外国特务写的信”。尽管知道那是孙夫人和一些国家领导人写的信,舅舅也非常生气,阻拦造反派说“这是国家机密文件,不能拿走”,但造反派还是拿走了。
1968年4月3日,金仲华在书房上吊自杀。两三个星期后,家属被通知去火葬场,和舅舅遗体做最后的告别。
金仲华着有《国际新闻读法》、《国际形势与中国》、妇女问题》,编有《世界形势图解》、《世界政治参考地图》等著作。
1978年,金仲华被平反,骨灰安放于上海市龙华公墓。
1989年,清明节前,金仲华骨灰被迁葬到上海万国公墓名人墓区。
金仲华的故居有两间,一处是出生的家乡,一处在“孤岛”的上海。
金仲华在家乡的故居原坐落在梧桐镇鱼行街139号,为三开间四进的江南民居建筑。1995年在旧城改造时被拆毁。1999年桐乡市政府建造金仲华纪念馆,在馆内参照金仲华故居建筑结构,重建了金仲华故居的第三进、第四进。馆内陈列珍贵图片、书籍和资料,展示了金仲华从事革命斗争和建设的一生。金仲华纪念馆位于桐乡市梧桐街道广福路1号,是桐乡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金仲华在上海“孤岛”的家位于溧阳路,住过文汇报社长金仲华、新民晚报主笔赵超构、住过战地记者曹聚仁、还有作家、诗人郭沫若,出版家、翻译家赵家璧,书法家、教育家沈尹默。金仲华旧居就在溧阳路1156弄10号。近年,虹口区启动历史建筑修缮,包括郭沫若秋瑾金仲华等名人旧居。
"金仲华旧居位于虹口区溧阳路,坐北朝南二层、带假三层的旧式花园洋房,建筑面积373平方米。木窗木门,清水砖墙、红瓦屋顶,屋前有小庭院,种有花草树木,现为民居。故居现收藏金仲华生前照片 400多帧,包括金仲华与毛泽东、周恩来、陈毅、宋庆龄肖像画,齐白石为金仲华刻的印章等珍贵物品,还有乔石、邹家华、柳亚子、沈尹默、巴金、爱泼斯坦等名人手迹、字画等。
据《溧阳路1156弄10号的故事》一文称:“溧阳路1156弄是一条风格特别的弄堂。这弄堂大约有十几二十栋独立花园洋房,两层楼加斜屋顶的假三层,屋前有一个不大的花园。后门有一个带口水井的院子。弄堂宽敞得像一条马路,可以并排开过三四辆小车。对面的房子外貌几乎一样,但已经不是1156弄了。抗战时期,或者战前开始,这里已是日本侨民住宅小区。
花园不大,大门通往房子的青砖小径两旁,种上了开白花的绿草。前些日子在花展看到这种有点像小葱的草,开着洁白的花,令我激动不已。外墙用细竹架搭了菱形的花架,一溜月季花爬了半墙高,永远此起彼伏地开着白色、粉红色、浅黄色花,飘着甜甜的好闻的香气。花园中间有几圈花圃,种着白紫双色的人面花,这种像蝴蝶的花朵,是妹妹丽朝的最爱。年幼的她步履蹒跚地走去看花,一边还用稚嫩的声音嚷着:“蝴蝶呀!蝴蝶呀!”花园后面连接着一个小院,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永远是青涩的小果果,好似从来也没成熟过。架子下有口水井。夏天真的可以用井水浸冷西瓜。虽没有“三味书屋”那种情调,实也不远了。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美国新闻处从陪都重庆迁回上海。美国新闻处向政府提出,安排员工住处的申请。抗战期间,舅舅金仲华和妈妈都是美国新闻处的正式员工,舅舅在译报部,妈妈在图片部。按理两个人可分到溧阳路1156弄两幢花园洋房。但妈妈还没结婚,主动提出不需要另外分房子了。所以,舅舅和他孩子,外婆和我妈妈一起住在10号。金仲华住在假三层,假三层有一半地方是斜屋顶,人是站不直的,那是他的睡房和书房。10号西边的邻居是后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系主任的钱辛稻,东边的邻居姓张。…
1949年5月上海解放,舅舅随陈毅的华东野战军进城,接管上海《新闻报》,任社长。不过,他再也没有回1156弄10号住了。”
金仲华死后多年,人们仍怀念着这位才子。2017年是浙江省桐乡市文化名人金仲华诞辰110周年。7月14日,第九届「金仲华国研杯」征文颁奖研讨会暨《金仲华年谱》发布会、第九届「金仲华国研杯」青年学者论坛暨第二十一届上海市国际关系学会青年学者论坛等一系列纪念活动在桐乡举行,深切缅怀这位文化名人,弘扬他的治学精神。同时,在金仲华诞辰110周年之际,而《金仲华年谱》的首发,更是对先生最好的纪念。此书由徐丽萍和褚红斌共同编着,共计14万余字,历时1年完成。
2018年5月14日举行的“纪念习近平总书记‘5.17’重要讲话两周年暨上海社联成立60周年会议”上,上海市社联公布了首批“上海社科大师”人选名单,共有68位社科界已故著名学者当选。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首任所长金仲华是唯一一位国际问题研究领域的入选专家。
金仲华永远离我们而去,却是一代新闻界的楷模。